
阿瑪尼‧德維瑪(Amani Dweima)帶著16歲的女兒阿雅(Aya)來到加沙城東部舒賈耶亞(al-Shujaeya)的一間美容院。
39歲的阿瑪尼想修一下眉毛,阿雅則想化全粧,準備當天晚上參與一場婚禮。阿瑪尼說:「那是我侄女的婚禮。在新郎接她去自己的帳篷前,我們會舉行小型的家庭聚會,祝賀新娘。」
這間美容院只是一個藍色的小帳篷,入口附近掛著白色的手寫招牌,上面寫著「諾爾美容院」。裡面有一張桌子,上面放著破爛的鏡子、脱毛工具、保濕霜和化粧品。
美容師諾爾‧加瑪利(Noor al-Ghamari)跟阿瑪尼母女打過招呼後,就拿起一小塊脫毛蠟,在手中輕輕搓揉,然後開始工作。
諾爾原本就讀護士學院,但她的夢想工作是美髮和化粧。四年前,她開始從事美容行業,在加沙市一所職業學校修讀美容。
正當諾爾籌備開設美容院的時候,以色列對加沙發動戰爭,發出撤離令,諾爾和父母、八位兄弟姐妹被迫逃往南方,生活和計劃因此徹底打亂。她說,最初兩個月,自己唯一想及的就是如何生存和照顧家人。
她們一家在南部一個難民營安頓下來後,就聽到營內的婦女說:「如果附近有髮型屋或美容院,我們就可以稍為打扮一下了。」
諾爾笑著說:「我會回答:『我是美容師!』女士抓住我,就像找到寶藏,然後我立即開始工作。」
大約三星期前,諾爾返回舒賈耶亞,在一條毁壞的行人道上,搭建了這個帳篷營業。
阿瑪尼的情況相似,開戰後逃到代爾巴拉赫(Deir el-Balah),最近返回北方。初時她沒想過去找美容師。後來她在代爾巴拉赫找到了一家美容院,就開始經常光顧。
阿瑪尼說:「我們周圍的悲劇永遠不會結束。去美容院讓我們稍稍抽離周圍所有困難。照顧好自己,會改變心情,尤其是當我看到鏡子中的自己時,總希望看起來端莊大方。」兩人都認為,在戰亂期間上美容院可能看起來有點奇怪,但自我護理可以幫助到女性。
諾爾認為,戰爭對婦女尤其残酷,她們失去了家園和安全保障,也失去了自理能力。她們把所有精力投入到如何生存下去。她說:「我看到很多婦女在帳篷裡用柴火煮飯,用手洗衣服,擔著沉重的水桶,皮膚被太陽曬傷。」此外,在擁擠的難民營中沒有私隱,更不用說戰爭、空襲帶來的種種恐懼了。
諾爾說:「自開業以來,我聽過很多都來找我的女性講述自己的傷心故事。她們來的時候看來筋疲力盡,臉上失去光彩。」
諾爾講述,有一位30歲的婦女,父母和所有兄弟姊妹在一次空襲中喪生,為她帶來了巨大的創傷。她說:「我為她做全套護理,修眼線、修眉、理髮,甚至免費為她做面部按摩和敷面膜,當她照鏡子時,眼裡充滿了幸福的淚水。我試圖讓她們得到片刻安慰,離開時感覺輕鬆一點,快樂一點。」
另一邊廂,在加沙南部特爾蘇丹(Tal al-Sultan)難民營中,34歲的塔尼爾‧麥達尼(Tahreer Tayseer al-Madani)坐在帳篷前。帳篷內佈置了黃色鮮花,還散發微微香水氣味。戰事爆發前,塔尼爾是化粧師和註冊美容師,當時她生活忙碌,上班,上美容課,又敎授美容。
後來,她借了一筆錢,準備在中部的努塞拉特(Nuseirat)開辦美容院,但在開幕前約三星期,該市遭到空襲,被炸成廢墟。她離開家園,留下所有化粧品和手提電腦,裡面有她和家人的照片,還有悉心佈置的睡房。
塔尼爾和其他婦女在醫院裡棲身,淋浴時用可找到最好的洗髮乳洗頭,用樽裝水洗臉,不時有人願付2至3謝克爾(shekels,以色列貨幣,約40美分)清除體毛。她會設法買一塊小小的鏡子,或如過往般,在早上喝一杯即溶咖啡。
在舒賈亞的諾爾美容院內,諾爾一邊為客人阿雅作最後修飾,一邊談自己的夢想。她說:「我最希望的是,戰爭快點結束,這樣我就可以搬到正規的美容院,提供更多服務。但我對所有女性的忠告是,無論如何,都要照顧好自己,因為生命短暫。」